“當然不是亂說的，這麽嚴重的事情，我會隨便亂說嗎？”

葉古農認真地澄清，孟衍聞言，著實松了一口氣，哪知道葉古農接著道：“那其實是……我費盡心思編造出來的謊言。”

“什麽？”

孟衍差點就尖叫跳起來，“這不能開玩笑啊，是因為你的那句預言，他們都相信你，所以才一路撐下來，還把整個葉家都拖住的，如果讓他們知道你撒謊，別的不講，便宜岳父會立刻自殺的！”

“哎呀，現在才自殺，晚了吧？一開始就自殺的話，還可以說是不拖累葉家，但都已經拖累到這樣了才自殺，這只是不負責任吧？”

“你、你哪有資格說這種話？”孟衍暴跳如雷，罵道：“全都是因為你，他才會掉入這種處境的，要不然，以他的剛烈個性，肯定會……”

“……會自殺的吧？”

葉古農微笑道：“所以我才這麽告訴他，給他一個希望，給大家一個希望，只要還留住命在，時間一久，肯定能找到解決辦法……這與預言無關，我只是這麽相信著。”

“但你這是拿整個葉家下去賭啊，如果不是因為你的那句話……你好歹也是家主，不用替葉家大局著想的嗎？”

“未來如果是未知，就算犧牲掉古書，你也不能保證未來會更好吧？”

葉古農面上，浮現一股特殊的笑容，“說到底，古書是我的兄弟，我不想失去他，他這輩子為葉家犧牲了很多，這回……就讓葉家為他犧牲一回，這是我身為家主的自私判斷！”

孟衍無言以對，對方都直接說出自私兩字了，自己還能說什麽？況且，這樣的心情，自己也不是不理解，有些時候，自己也更在乎所關心的人，而不是什麽大局或群體利益。

想通這點，孟衍望向葉古農的目光，就變得懊惱與遺憾，“我知道了，但搞成這樣，後頭要怎麽收拾啊？”

“……我不知道。”

葉古農兩手一攤，笑得異常灑脫，“能這麽說的感覺真好，我已經厭煩了什麽事情都知道，必須去窺探未來的這種人生，現在，我可以很明白地對你說，對將到來的一切，我一無所知。”

“你倒是快意了，但我們怎麽辦啊？”孟衍無奈聳肩，“你不是真希望我去跪舔朽木認幹爹吧？”

“……自那日遇襲以後，我大部分時間都在沈睡，借著神山祖靈的庇蔭，強行鎮住碎裂的元神，到最近，差不多是極限了，本來……可以再撐一段時間，然後就在沈眠中碎魂死去，但你回來得正好……”

葉古農道：“你破除了暗日神荒的邪陣，解開了封禁，讓我能夠清醒過來，也讓我這個自私的家主，能夠為自家再盡點力，發動一次盛放……”

“盛放……不是什麽好事吧？”孟衍道：“代價是什麽？”

“拔苗助長從就不是好事，葉老開發出的技術，是把生機強行催迫至最強、最旺盛的狀態，而後釋放，這個結果稱為盛放，盛極而衰則是所有生物不能避免的規則。”

葉古農道：“盛放之後，就是衰弱，如果次數過於頻繁，那連衰弱都會跳過，直接……雕謝，呵，小子你該謝謝我，這事可不能讓梅影那孩子來幹啊。”

說著，光影中的葉古農，臉上出現裂痕，整個人仿佛是一尊歷經千年風化的雕像，細小裂痕不住浮現體外，顯是支撐不下去了。

孟衍覺得感傷，似葉古農這樣對自己的人不多，雖然相處的時間沒很長，但這個笨拙的農夫，卻給著自己親人的感覺，現在……等於是眼睜睜要看親人離開自己。

“你……”

自己的聲音在顫抖，但……或許是因為雪域幻境中，累積大量人生體驗的關系，雖然胸中酸楚，卻未失理智，還能把握最後機會，做點理智的事情。

“就算不預見未來，你應該還能給我點建議吧？你是神眷者，葉家的事沒人比你更了解了，後面我們該怎麽做，你好歹留句話啊！”

“首先，必須讓梅影那孩子醒過來……”

“這不是廢話？最近也不知是怎麽了，剛和南疆的睡覺狂打完交道，回來這邊你和梅影又睡，我都快變成專職鬧鐘了！”

“夢魘本就是最好的鬧鐘！要讓梅影醒來，就必須把神山上千億樹木所沾染的陰力滌除……”

“說得比唱得還好聽，我也知道必須清除那些業力，但這些業力雖然沒有全面爆發，卻已經蔓延開來，一沾染上就不知道怎麽去除，你……”

“不是沒有辦法，葉家神山萬載經營，無數人心血蘊養出的真木大陣，威能超乎你的想像，只要能發動大陣，就可以清除這些……不完整的偽物。”

葉古農微笑說著，但所給出的辦法，卻讓孟衍瞠目結舌。

要喚醒梅影，必須先以大陣滌凈神山千億樹上的業力，但梅影不醒，普天之下，又有誰能夠發動真木大陣？唯一還有可能做到的人，只有眼前的葉古農，可看他這副模樣，怎麽看都是沒戲……

“呵呵，別這麽愁眉苦臉，我相信你會找出辦法的，普天之下，唯有你可以，你會在這個關鍵時刻回歸東土，就證明天命沒有完全站在對面，我們仍有希望。”

“……幸運不能當飯吃的，要把話說得那麽漂亮，就別把工作都扔給我一個人幹啊，渾蛋！”

罵罵咧咧的，似乎滿腹的牢騷，但其實……自己只是不想在這個時候，大家一把鼻涕，一把眼淚的，更添酸楚。

“關於古書……雖然那是我自私的判斷，但我也相信，能夠伏藏在他身上，禍及整個業家的種子，如果經過適當的培養，反過來，必能在神魔級數的大戰中起到作用……這不是預知，純粹是一個農民的直覺而已。”

葉古農微笑著看了看天空，“啊……要下雨了。”

孟衍本來還沒有留意，這時仰天一望，空中不知何時烏雲遍布，一滴滴水點，飄降下來，跟著，迅速化為傾盆大雨。

光團就像是大火後的餘焰，在驟雨中迅速熄滅，光團中葉家家主的身影，轟然碎裂，化為點點白光，頃刻無蹤。

“……朋友，一路……好走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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